焊锅补漏匠(资料图片)
早前,西关地界很大,但是村民并不多。据1917年调查,共有33户105人,而且分布在西城门口、竹林村、蚂蚱庙前、炉房、西关街、于家园、岳庙前7处,主要宗族有焦、王、李、刘四姓。
上世纪三十年代,临沂城内今西关所属地界杂货店众多,有专营批发业务,有批发零售兼顾供应县城和农村货源。经营者从青口、上海、周村、南京、青岛、潍县、济南等地大量购进货物,转手倒卖,从中牟利。当时杂货店铺主要经营山珍海味、纸扎红糖、茶叶、糕点、干鲜果品等,也兼营瓷器和布匹。早期西关人走南闯北,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精,对产品市场走势亦有其独到见解,骨子里的西关人就有一种商品经营意识。但是,一场硝烟战争打破了这片繁荣景象。
侵占临沂: 城内商业停歇 百姓无奈弃家逃灾
“轰、轰、轰……”天上几十架飞机呼啸而过,朝临沂城不停地投掷炸弹,随着阵阵爆炸声,大批民房、桥梁、庙宇等建筑付诸一炬,烈火滚滚,烟雾中到处充斥着歇斯底里的哭喊声、救命声。1938年的3月,经常有日军飞机由日照起飞,由东北方向呼啸而来轮流轰炸临沂城,上了年纪的西关人回忆起这段往事仍历历在目。
这年春,日本侵略者对临沂进行了一场持续两个月多月的战争。中国方面,以李宗仁为司令长官的第五战区把临沂阻击战视为台儿庄大战的前奏。战争首先在沂河东岸展开:陆军第四十集团军沿柳杭头至小黄山南北约10公里地带布防。
此时的西关已不见往日繁华景象,早前熙熙攘攘的商品交易随着战争爆发戛然而止。为了躲避日军飞机轰炸,西关人在居民区挖了大量地下防空洞,只要听到城内警报声便纷纷躲到防空洞内。西关地界距城墙较近,后来,有西关居民在城墙下挖防空洞,久居西关的李泽钧对此印象深刻,“城墙下一处防空洞宽1.5至2米,高约2米,长近50米。每处防空洞能容纳100至200名百姓躲避。”李泽钧形容道,恰似坐客车的情形,警报拉响,西关各家各户急忙带着小板凳入墙下防空洞,乱中有序并排而坐。
为了抗击日寇飞机轰炸,驻守在城内的四十军在高7米多的城墙半腰处拆出几处防空洞,架起机关枪朝敌机扫射。日寇的飞机也并非天天轰炸,当年,西关不少孩子都曾爬到城墙上的防空洞玩耍嬉戏。“在上面我们能清楚地看到敌机在城上空盘旋,先向下俯冲,后急转方向向上飞,此时成串的炸弹便被投掷到轰炸点上。”
3月中旬,从日照起飞的10余架敌机再次袭击临沂城,其中一枚高约3米、直径0.6米的炸弹随着一声巨震后落在西关城墙内,结果老式炸弹引火帽未弹出,炸弹“嘶嘶嘶”冒出大火后却没爆炸。此时,城墙防空洞内的孩子们被炸弹落地时的巨震震得耳朵、鼻子出血,头发都被烧焦了。“城墙被震得强烈晃动,从墙上塌下来的黄土把城墙洞的门都给堵上了。”李泽钧介绍说,事后人们及时把洞口扒开,躲在洞内遭受严重惊吓的百姓才得以安全出来。
此时,四十军将士坚守阵地,寸土必争,将日军打得丢盔卸甲,狼狈后退。
一天夜里,日军又发动猛烈进攻,四十军将士诱敌深入,边战斗边后退,撤至沂河老桥西侧,机枪扫射,大炮轰鸣。日军知道中计,正打算后退时,事先埋伏在桥下的几千名中国军人如猛虎下山,向日军背后猛烈射击,一时间,杀声、喊声响彻寒冷的夜空。此次大捷给城里人以莫大的鼓舞,西关人纷纷杀猪宰羊,慰劳中国军人。
古城城墙虽然具备较强的防御能力,但是也有薄弱环节。西北方向的小涑河距城墙较远,护城河内基本没有蓄水,且河东岸可以作为掩体,易攻难守。明末清初李国经所撰《明季轶史》有载,清军攻打临沂城数月,久攻不下,最后还是从西北角攻进了城内。
这次,日军也是久攻临沂城未果,于是改变战争策略,城西北角属五十九军防线,五十九军战斗力不及四十军。日军加强了进攻力量,空军继续向城内投掷炸弹,狂轰滥炸。当时国民党在朱陈没有驻军,现在上了年纪的朱陈人还清晰地记得,4月5日,时逢清明,当天风和日丽,下午三时许,先有敌机两架飞至朱陈上空盘旋侦察,随即在村东北隅投掷炸弹和燃烧弹,不少农户家的房屋被炸倒,大量房屋随即被燃烧弹点燃起火。事后,五十九军调兵遣将赴朱陈抵抗,镇守临沂城西北角的力量自然消弱,日寇趁虚从城西北部洼子湖打到城墙根,进了临沂城。
日寇攻下临沂城之前的4月初,西关人从来没见日寇如此频繁轰炸,战争打得太残酷,大家开始怀疑临沂城可能守不住了。“中国军队这么多人驻守,鬼子真能打进来吗?”“即便鬼子攻下临沂城,还能真不要老百姓嘛!”坊间各种议论,很多人不愿意离开生活的故土,毕竟破家难舍。
李泽钧的父亲是位铜匠,早早就精心准备了一套铜匠工具箱,以备出城逃避战乱后可以依靠手艺扒锅、扒盆,营生糊口。4月17日凌晨,年仅10岁的李泽钧跟着父母,一家八口人推着辆小推车携全家行囊从城内成片滚滚燃烧的民房旁经过,烟雾中出了城,一路逃至李家庄、沙沟庄,到今天的临沭县南古落了脚。
西关不少居民也纷纷携家带口逃出了城,有的去了蒙阴一带,有的去了费县山区一带,也有的居民躲避战乱时正巧撞到西北角进攻的日军而遭到残杀。
日军从老西门打进城,沿大街向东不停地用机枪扫射,来不及躲闪的百姓全被枪杀,一时间血流成河。一部分日寇沿着西马道向北搜索,从三个防空洞里共搜出300余名老百姓,在鬼子军官的指挥下,他们全部被残害致死。
烽火岁月:磨砺坚韧品质,开拓商品经营视野
西关李泽钧父亲的铜匠手艺出自李家,其家原本是河东区胡庄村一户贫苦农民,李风德和妻子彭氏育有八个孩子,一家十口人仅靠几亩薄地总不够吃,青黄不接的季节只能外出要饭。1912年的春夏之交,彭氏带领子女在临沂城安了家,为了让全家人过上好日子,她鼓励成年的大儿子李茂秋去学手艺当箍桶匠,学成后带着老二李茂春走街串巷给人家扒锅扒盆。
1921年正当全家生活好转时,丈夫和大儿子却相继病逝,在巨大的灾祸面前,二儿子茂春就成了家庭的顶梁柱。李茂春经常给人修“铜灯”,他觉得“如果咱们能开个小作坊,使用翻砂技术铸造铜灯,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他还说:“过去临沂人结婚用的灯都是从外地购进来,如果咱能造出来,就是临沂第一家,成本低货物好卖,还不发大财呀!”全家人自然举双手赞成。为了实现这个理想,兄弟三人拼搏了整整5年,他们多次去看人家如何用翻砂铸造烟袋头,砂从哪里来,模子怎么做,怎样建炉子,怎样化铜等等,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他们得到的都是经验积累和信心。1926年,他们的第一批铜灯终于造出来了,销路十分好,供不应求。
据悉,铜盆是姑娘“出门子”必备的陪嫁品,销路很广,可临沂人却不会制造,都要从江苏淮阴或者山东周村购进,价格昂贵还不容易买到。1932年,茂林和茂玉生产出了由临沂人自己制造的铜盆,消息传出后便震动了整个临沂工商界,前来订货的商家络绎不绝。直到1934年,建立了临沂第一家生产铜盆的大型作坊,学徒10余人,实现了收购废铜、生产和销售的流水作业。后来,以二掌柜茂春为主建立了“茂兴铜器店”,自产自销。
1938年初春,日军进攻临沂,战事吃紧,李家的铜器不能正常生产,李茂玉只好忍痛把使用的贵重机械掩埋后准备逃难。4月20日,日军占据临沂城,等待一年以后局势稍微稳定,挖掘出来的已经是经过雨水侵蚀和泥土侵蚀锈蚀得无法使用的铁疙瘩,一家人都心疼不已。
临沂城镇海门和瞻蒙门对称,横贯东西两门的这条大街称作“东西大街”,惟一斋酱园就坐落在东西大街路北,早期临沂城内开酱园的多是浙江人,均为前店后厂的形式,自产自销模式,抗日战争以前临沂城共有8家酱园,酱油、醋、香油、麻汁等产品一应俱全。日军进攻临沂城之前的一段时间,酱园主逃难,学徒工自然也相继四散,往日的生意兴隆戛然而止。
东西大街路北的泰丰馆,“锅塌鱼”算是这家店的招牌菜肴,色香味形俱全,抗日战争时期停业。
1938年前后,铜匠、铁匠、酱园、饭庄等店铺相继歇业,也结束了西关早期的商品经营历史。
1943年,此前跟随家人逃避战火离开临沂城的李泽钧转入临沂城内孔庙初中继续求学,此时,日本人占领临沂城已有五年,日本人要稳定社会,传播日系文化,办学是一个途径。截至1945年8月这期间,李泽钧和不少城里人一样在日系中学接受教育,其课程与抗日战争前无异,仅将以前每周6节英语课改成每周4节日语课、2节英语课,同时,凡是日本发动侵华战争的文献一概对学生屏蔽。
1943年至1945年,李泽钧在日军占领的临沂城内生活,“城内死气沉沉”,鬼子实行良民证政策,城内人必须持良民证方可进出城,城外人很难进城。虽然社会相较攻城时略加安稳,但城内整个工商业瘫痪,做买卖的人很少。
这个时期,临沂的商业已由城内转移至城外独树头等地,“人们生活必须有物资交换,城里控制严,骨子里有商业经营意识的西关人便在城外开展商业买卖。很快,紧靠临沂城的独树头因其商贸繁荣、文化先进、人口聚集,成为临沂城北最大的商贸中心,素有‘二临沂’之说。”战火并未阻断西关人商品经营的行为!
城内除了死气沉沉以外,“恐怖、压抑”。城里的日寇和百姓要吃菜,城外人来送菜见日本兵不敬礼,常常就是被一脚踹倒;王羲之故居东侧正气巷南段,是鬼子的杀人场,乱坟岗子给西关乃至整个临沂人的生活笼罩着一股子恐惧氛围;城内主要街巷、建筑物门前都有日军把守,手持明晃晃的刺刀,百姓终日被震慑得胆战心惊;鬼子下乡扫荡,临出城前都会抓捕城内青壮年随行搬运抢夺的财物,不从就是一阵鞭子毒打……
从那个岁月走过来的西关百姓形容日军统治临沂城时的情形:“断壁残垣、民不聊生”。即便是在如此残酷的生活环境下,西关人的商品经营意识依然很强,出现了“跑行商”,行商特指没有固定的商品经营场所。城外,相公庄集、太平集、白塔集、汤头集、白沙埠集、义堂集、磊石集……逢2、7集,逢3、8集,逢4、9集等,此前城内铜匠铺、铁匠铺、酱园店、饭庄等店主和店内从业的伙计为了生计,大都在城外集市“跑行商”。
抗日战争时期,新沂、连云港、青岛、济南……“跑行商”的西关人到过的地方太多了。西关人经历了战争洗礼,在残酷的烽火岁月下依然四处行商,磨砺了早期西关人吃苦耐劳、坚韧不拔的品质,开拓了经营视野、进取能力。品质和能力传了下来,为以后改革开放时期西郊大棚的兴起埋下了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