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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那条小河

作者:刘俊奇  来源:  查看:2505

        故乡的村南有一条小河,这条河已经流淌了多少年,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古老而沧桑的河堤,河边白塔寺遗址上那棵千年的槐树,以及每年洪水季节河边被冲刷出的厚厚的残砖断瓦堆积层,让人们对这条河流充满敬畏。

        河的上游是连绵不绝的山岭与沟壑,每当雨季,河水裹挟着泥沙和草木咆哮而下,宽阔的河道似万马奔腾,气势颇为壮观。每当这个时候,乡亲们就会聚集到河边看水,一些胆子大的跳入湍急的洪水,捞起上游飘来的猪羊、木料等。那落水的猪羊想必是在山岭或者河边游牧时被突来的洪水卷入,而木料应该是来自山岭的瓜田或者果园守护者临时搭建的窝棚,还有枯水季节河道上临时搭建的简易木桥。老人们说,这是一条善河,因为河里从没有淹死过人。

        每年的雨季过后,被洪水冲刷过的河道变得更加宽阔和平坦,蓝天白云下,金黄色的沙子一望无际,清澈的河水缓缓地流淌着,一群群鱼儿顺着蜿蜒的河水逆流而上,雪白的“打渔郎”舒展着长长的翅膀,掠过水面追逐着鱼儿,发出“欧……欧……”的声音,与河堤上喜鹊和布谷鸟的叫声遥相呼应。夏秋季节,小河是男人和孩子们的世界,人们脱得赤条条的,在清浅的河水里洗澡、尽情地嬉戏。玩累了、渴了的时候,选一处离水面较远的沙滩扒一个坑,便有清澈的水溢出来,人们趴在被阳光烤得灼热的沙子上,把头伸进沙坑里慢慢的喝着。那水甘甜可口,喝了却从不拉肚子。

        每当雨季,特别是初春刚刚解冻的时节,村庄里到处泥泞,人们或肩挑人抬,或是用独轮车把河道的沙子搬运到村子里垫路。撒了沙子的街道和院子不再泥泞,村庄有焕然一新的感觉。天长日久,被撒了无数次沙子的道路和院落在人们的脚下变得混凝土般的坚硬。冬季农闲季节,勤劳的乡人把河道里的沙子搬运到村子里储存起来,堆得如小山一样,用作铺垫猪圈、牛栏之用。掺了细细沙子的猪粪牛粪起到了改良土壤的作用。年年挖沙,河床里的沙子似乎永远取之不尽,因为随着一次次洪水的到来,河里的沙子便源源不断得到补充。

        这是一条真正的流沙河。被河水从上游冲刷、淘洗了无数次的沙子颗粒均匀,晶莹剔透,如金沙银沙一般,让人有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我们家乡每年春节有炒花生果的习俗,人们把沙子和花生果放在铁锅里一起慢慢翻炒,让灼热的沙子把花生熥熟,然后慢慢冷却。用沙子炒出的花生果看不出被炒过的痕迹,却酥脆喷香。家乡沙子炒花生的浓郁香味,至今记忆犹新。 

        这是一条流光溢彩,流淌着儿时无数美好记忆的河。秋天的枯水季节,距河道近的人们把收获的地瓜用柳条筐或者篮子运到河道的沙滩上,让地瓜成为雪白的地瓜干。在黑土地和沙滩上晒的地瓜干,无论是色泽还是口感,都有明显的差别,因此,沙子上晒出的地瓜干是乡亲们向国家交公粮时的首选。平日里,姑娘、媳妇们常常来河里洗衣服。那时农村几乎是见不到肥皂、洗衣粉的,人们把用草木灰泡好的衣服放在河边光滑的石头上,抡起手里的木棒,噼噼啪啪地捶着,河边经常回荡着此起彼伏的洗衣交响曲。花花绿绿的衣裳覆满了金灿灿的沙滩,犹如一幅美丽的风俗画。

        在物质和文化生活比较贫乏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最令人期盼的事情莫过于看电影。每当放电影的夜晚,人们从两岸的村子里汇聚到河滩上,那块四四方方、雪白的银幕,凝聚了人们的新奇的目光:《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五朵金花》,星空下的河滩,憧憬着人们多少的追求和梦想,给儿时的我带来多少欢乐。

        故乡的这条小河,给我留下许多美好而难忘的记忆。从小学四年级开始,我和小伙伴们到小河的对岸——镇“完小”上学,过河是家长们最操心的事情。冬春季节,人们在河道中水流最窄的位置楔入木桩,搭起一道简易的木桥,大人们过桥总是小心翼翼的样子,我们在上面蹦蹦跳跳,常常引来大人们的呵斥。雨季,木桥便被洪水卷走了,每当河里发大水的时候,镇驻地的同学们便一起护送我们过河回家。半个多世纪过去了,那个温馨、感人的画面至今历历在目:湍急的水流中,十几个孩子你拉着我,我拉着你,小心翼翼试探着,躲开一个个漩涡,一步一步向对岸走去,安全的把我送到对面河岸,他们再手拉手返回。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同学们手拉手返回的情景,似在眼前,多少次出现在梦中……

        故乡的小河,记录着时代的变迁。从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始,家乡开始了大规模的改造农田、兴修水利。那是“人民公社”时代,人们敢想敢干,充满了理想和激情。在上级水利部门的指导下,我们公社调动了四十多个村的群众,开展了一场大规模的流沙河改道工程——让本来西入沭河的河道继续南延数公里,然后拐弯入沭,以使河道里的沙子流淌到一片数万亩低洼的黏土地,起到改良土壤和扩大农田灌溉,提高粮食产量之目的。人们苦干了一个冬春,流沙河成功改道。然而,沙子却没有如人们所愿,流淌到那片广袤的黏土地——随着河流上游同时开展的小流域治理,水土不再流失,加之后来降雨量的不断减少,流沙河已经无沙可流。随着农田水利建设和农村房屋的更新换代,河道里原有的沙子在挖掘机、搅拌机的轰鸣声中,与水泥搅拌在一起,变成了一道道拦河坝和宽阔的道路,还有那一栋栋城市才可以见到的乡村别墅……

        十多年前一个初冬的日子,我又一次来到小河边,已是千疮百孔的河道让我的心里隐隐作痛:五颜六色的废弃塑料袋和建筑垃圾充斥在臭水中,衰草枯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河堤上,一堆堆没有燃尽的玉米秸秆散发出呛人的味道。曾经风景如画的小河,竟成了这般败落的模样。我沿着河道向上游走,看见河边的一些小规模的鸡、鸭、猪以及狐狸、貂等珍稀动物养殖场,有的养殖场把污物直接排放到河道。在上游的糜村,我看到一条拦水坝,可惜这拦下的水因为不能流动,变得又黑又臭,成为蚊蝇滋生地……

        近年来,不断在媒体上看到“城乡环境卫生治理一体化”的提法,想想故乡的环境卫生状况,既期待,又似乎感觉十分遥远。不久前,退休后的我再一次回到故乡,看见了村委会办公室的院子里一派忙碌,村委会成员刘彩宝等四五个人正在忙碌着,向乡亲们分发一个个巨大的塑料罐体。原来,村里正在统一进行村民厕所的免费改造。彩宝叔告诉我,厕所改造后,粪便统一清理,可以有效的防止地下水污染以及蚊蝇滋生。这个事情完成后,把从县城引来的自来水通到各家各户,然后对村里大街小巷路面硬化,全部铺水泥路。在村子里,我碰见了身着橘黄色马甲的二婶子正在街上打扫卫生,把清扫的垃圾倒进路边统一配置的垃圾桶。婶子告诉我,她现在担任村庄的保洁员,上级每月按时给发工资。

        我来到村南的小河边。曾经遍地的垃圾被清除了,一些养殖场已经拆除或者改造;沿着河道东行,糜村的拦水坝里小荷才露尖尖角,已是蛙声一片。在镇党委工作的同学王朝学告诉我,现在上级对养殖业的发展做了规划,确定了 “禁养区”,凡是粪便处理不达标的,一律关停。

        联想到我们国家已经开始实行的“河长”制,虽然不知道故乡的这条小河的“河长”应该由哪一级的行政长官担任,相信有了“河长”的河,生态的恢复也许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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